汪万英
辛丑年三八节一大早,先生端着一杯温开水柔声将我唤醒:“妹妹,节日快乐!”我睡眼惺忪地喝着温水,想起了去年的今天。先生大清早拿着一支从自家阳台采摘的带露玫瑰,轻轻伸到我鼻子前,“妹妹,节日快乐!”将我从梦中唤醒。“因为疫情,街上的花店没开门,不能买一束玫瑰送你。幸好阳台花盆里的玫瑰懂我,正好在今天三八节开了。”先生无不得意地说。快三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先生还有这样浪漫的情怀,让我内心泛起了层层幸福感。
起床洗漱毕,吃了先生煮的鸡蛋面,接到快递打来的电话。打开快递一看,是一本蓝棣之著的《现代文学经典:症候式分析》,原来是儿子送给我的三八节礼物。儿子写着“你喜欢文学,这本书也许对你有帮助”。唉:理工男总是这样含蓄!
路过校门口,门卫室窗台上放着两大束鲜花,一束玫瑰,一束康乃馨。“汪老师,你的鲜花。你家先生真好!每年三八节都给你送花。”门卫欣喜地叫我。不用问也知道,依旧例,那束玫瑰是先生送给我的,那束康乃馨是先生送给我母亲的。先生常说,自己的母亲不在了,岳母健在,让他有机会侍奉,他很庆幸。
我把鲜花送给母亲,祝她节日快乐,身体健康,永远年轻漂亮!母亲高兴得像个孩子,忙去换了睡衣,穿了正式的外套,要我拍照发给在外地的姐姐、哥哥和弟弟。“妹妹妹夫,你们代我们祝妈妈女神大人三八妇女节快乐!有你们真好!”姐姐从家人微信群看到照片,赶紧微信视频,激动地对我说。哥哥、弟弟也发微信祝妈妈节日快乐。
陪父母吃过午饭,我回学校。走了很远,回头见父母还站在窗前向我挥手。我鼻子一酸,潸然泪下。只要知道我们要回父母家,父母总在窗前翘首盼望;每次离开,他们也总在窗前目送我们远去,直到从视野里消失。其实我知道,父母是盼我们多回家陪他们的,他们却总在电话里对孩子们说,我们挺好的,不要惦记我们,不要老想着回来看我们,要根据自己的工作需要做安排。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下午,学校组织全体女职工召开庆祝大会。会上,学校校长、支书、工会主席都作了热情洋溢地讲话,并微信群发了祝福红包。女职工们合影留念,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
两节课后,全体男职工也来助兴,开展了趣味体育活动。男女职工一起,接力运送乒乓球,打保龄球,现场你追我赶,热火朝天,加油声、欢呼声响彻运动场,女职工们开怀大笑,留下了一张张璀璨的笑颜。
活动结束后,我匆匆赶到南坪果园参加四叔的追悼会。此时的果园里,桃花灼灼,李花艳艳,油菜花满坡金黄,他们恣意怒放,似要给远行天堂的四叔送行。鲜花铺满灵堂,遗照上四叔满目慈祥。为了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四叔一生四处奔波,耗尽了毕生心血。
四叔是我母亲的干女婿,因为和我父亲同姓同辈,我们按辈分叫他四叔,叫母亲的干女儿二姐。每年春节给二姐拜年,只要四叔在家,他都会拿出他家最好的烟酒茶叶,最好的糖果零食,二姐会做满满一大桌丰盛的饭菜,盛情款待我们。亲切交谈间,总能听到四叔关切、幽默的话语和爽气的笑声。记忆中,四叔嗜烟,为了不影响客人,他总是坐到阳台上,一支接一支地抽。我们劝他少抽点,他总笑着说没事没事,不料吸烟最终害了他。
前年母亲78岁生日,四叔和二姐一起来给母亲庆生,父亲说他打算谢绝所有亲戚来给他拜年、祝寿,因为他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四叔劝父亲不能这样想,说亲戚要多走动才亲热,亲人要多交流,越走越亲,说完哈哈大笑。那爽朗的笑声好像就在耳边,让我不禁泪湿青衫。
十多年前,家里遭遇一场浩劫,先生为奸人构陷,被关在看守所。四叔得知情况,来到母亲家里。在灶膛前,四叔拿出一百元钱,说打官司需要花钱,硬要我收下。他鼓励我积极为先生伸冤,要我相信司法机关,相信公平正义,相信我的先生终会昭雪。我知道四叔当时家里十分困难,还欠着银行的贷款。我明白四叔给的不仅仅是一百元钱,而是一份鼓励和帮助,是一份沉甸甸的爱。所幸结果诚如四叔所言,公道自在人心,先生很快雪冤。灶膛前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我不禁又泪如泉涌。
去殡仪馆的次数多了,我逐渐明白,人生路上,总有人能陪你走一阵子,或长或短,但没有人能陪你走一辈子。看淡生死,看轻得失,顺其自然,或许,后半生我们会过得更悠然,更平实。











但辛丑年的三八节,注定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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