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万英
国庆长假,我们驱车来忠县看望二姨和二姨爹。滨江路上国旗高挂,车辆川流不息,河堤上人来人往,喜气洋洋,还有一支着汉服、坐花轿的红色结亲队伍,锣鼓喧天、欢天喜地。
我们在滨江路边一个小区门口见到了下楼迎接我们的二姨和二姨爹。二姨戴着眼镜,满头银丝,皮肤白皙,红花衬衣青裤子白皮鞋,笑脸盈盈;二姨爹头发花白,蓝色T恤浅色睡裤黑色布鞋,坐在一根绿色塑料凳子上,表弟和表侄女站在一旁。我亲热地叫了声“二姨、二姨爹!”二姨朗声答应,二姨爹却目光呆滞、一脸茫然。二姨告诉我,前年二姨爹不幸得了脑梗中风,治愈后留下后遗症,现在思维迟钝不爱说话,稍微长点的句子都说不利索。两年不见,二姨爹竟成这样,我心里十分吃惊和难过,眼睛一酸,赶紧背过身去,眼泪哗哗流下来。二姨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呀!
二姨说,二姨爹1936年出生于四川省通江县,1963年7月二姨爹从四川师范大学(原四川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忠县石宝中学教高中语文,1964年二姨与二姨爹喜结连理,生下三个子女,二姨爹很勤快,脾气好,从没打骂过孩子们。1986年二姨爹调入忠州中学,退休后也没闲着,先后应邀到梁平阳光中学、万州赛德国际学校等校任教。
我在手机上翻到一张拍摄于1998年五一的老照片,公公抱着我幼小的儿子,二姨爹抱着哥哥的小女儿,还有二舅等其他亲人,照片是在天楼的花园里拍的。记得那是二姨他们第一次来我家,公公分别对几位老人作了介绍,说到二姨爹时,公公说,他语文教得很好,深得学生喜欢,多次被评为万县地区先进教师,是忠县第一批高级教师;他文章写得好,曾在各级报刊发表了很多文章。我听了说要向二姨爹学习,二姨爹谦虚地说,他发表的都是“豆腐块”不值一提,今后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2016年二姨爹八十岁生日,我们前往拜寿,获赠一本他自己编写的包括诗歌赏析、传说故事、小小说和影视小说的《圆梦选集》。我认真拜读,书里的传奇故事精彩生动引人入胜,小小说短小精干富有哲理发人深省,历史影视小说妙笔生花让人拍案叫绝。我一气读完,受益匪浅。
“和你二姨爹结婚前,我日子过得很苦啊。”二姨看了看二姨爹,心酸地说,她1941年出生于忠县石宝寨吴家湾,她父亲是穷苦人家出生,起先给人当店员,双手打算盘很顺溜。后来在湖北利川、来凤做过盐生意,在湖北沙市、宜昌一带做棉花生意,1948年解放军打到宜昌外围老河口,他放弃生意回到石宝寨。1949年初他将十年生意赚的全部钱财买了30担租的田产,还没收到租子就遇到土改,田产被分割,土改时被评为地主,家里财产被分光。“我才2岁你外婆就去世了,你外公无力供我读书,全靠你二舅和三舅供我读完小学、中学。”二姨摇摇头接着说,她高中毕业时,正好遇到三年自然灾害,大学压缩招生,升学讲成份,她虽然成绩优异,终因家庭成份不好失去上大学的机会,所幸被招聘为民办教师。但1971年民办教师减半减员,她因家庭成份不好又被减掉失业。“我这辈子幸好遇到你二姨爹,我们这个家就全靠他撑起。他辛苦了一辈子,老了还得了这个病,哎!”二姨也是80岁的人了,孩子们要给他们请个保姆,二姨不同意,她说自己还能动,还能照顾二姨爹,等将来实在动不了了再说。
我们回到二姨家里,二姨爹已认出我,叫出我的名字,还慢慢跟我交谈,问我的先生和孩子。当我的先生走到他面前,二姨爹一下子认出了他,伸出双手与他握手,欢喜地与他说话,那一刻,二姨爹好像完全病愈恢复正常。
看着二姨慈祥的样子,一件让我永生难忘的往事立即浮现在眼前。
本世纪初,一亲戚构陷让我的先生失去自由并向我索要30万元作为换他自由的条件。那时我的工资不到400元,30万元简直是天文数字。万般无奈,我请来德高望重的二姨二姨爹、二舅二舅娘等长辈,希望他们从中斡旋。
晚上,长辈们来到亲戚家,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二姨劝亲戚:“30万元太多了,他们肯定拿不出来。你能不能少点?5万元可以吗?”亲戚一听,“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玻璃杯中的茶水被震荡溢出来洒在桌子上。“莫说5万元,前面有人劝说给8万元我都没有同意。我找人帮忙,请客送礼花了20多万元,不可能我还要亏本撒!”二舅二舅娘看了亲戚一眼,叹叹气摇摇头,二姨爹气得涨红了脸,欲开口被二姨制止。斡旋无果,不欢而散。二姨痛苦地说我们走吧。
下到院坝,二姨已经泪流满面,说亲戚间怎能这样,相煎何太急呀!二姨爹义愤填膺,他对我说:“正义可能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正义终究要战胜邪恶!你不要怕,赶快去打官司,不会写状纸我帮你写。”二姨爹的话铿锵有力,在漆黑的夜晚如燃烧的火把,照亮我心中的黑暗,让我倍感温暖勇气倍增。虽然后来用不着二姨爹帮我写状纸问题就解决了,但二姨爹那句话却一直鼓舞着我前行。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但那场那景那话,却犹在昨天历历在目,让我感激涕零。





我们高兴地合影,大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最敬重的二姨爹,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在我心中,您不仅是慈祥的长辈,更是正义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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