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堍读书一百六十五宋尾小说里的人生况味——读宋尾小说(三)

怏怏菜 · 发表于 2022-1-17 09:49:41

衣堍读书一百六十五

宋尾小说里的人生况味

——读宋尾小说(三)

　　我读了宋尾的小说四本，长篇小说《完美的七天》和《相遇》，中短篇小说集《奇妙故事集》和《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
　　在《奇妙故事集》里收录有8篇中短篇：《我死去的地方》《收藏解放碑》《那天突然出了太阳》《贝多芬在阁楼上》《突然的自我》《大湖》《去喜马拉雅公园》《隐身》。
　　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里收录有11篇中短篇：《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大湖》《礼拜一闭馆时刻》《我们的清晨》《那些荒芜的雨滴在夜里明亮极了》《两个人住》《找狗的人》《一个没有准备的地方》《大象》《下汉口》《聋哑人集会的地方》。
　　还有一篇最近发表的短篇小说《车总要在某处启动》。

　　宋尾的小说是好看的，有离奇曲折的情节;宋尾的小说是耐看的，饱含人生哲理、人生况味。宋尾的小说具有余秋雨在《艺术创造论》所说的双层半透明结构。
　　宋尾主要是从四个方面来达到这种效果的。

　　一、主人公的选择
　　宋尾小说里的主人公鲜有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即或事业成功也会内心十分焦灼，他诸多小说的人物多是loser，失败者：前诗人、前记者、前艺术家、前警察，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被女友抛弃的男人……
　　他们不仅仅失败，还不愿意做出改变。在《相遇》里，“她(刘艳芳)甚至愤怒于丈夫(李立东)的一成不变——当整个世界都在飞速前进，他却停止不前，还做着十年前的那些工作，连报酬也是。但你无法说服他，他不愿做出改变，他不敢尝试新的事物，他非常固执，认为自己只能做这个。”
　　这类人往往比较纯粹，比较受挤压。《完美的七天》里的杨柳就是一个典型：“相对很多人来说，她(杨柳)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人。……我觉得这种庸常的日常生活对她构成了一种我们不能了解的压力。”
　　他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去喜马拉雅公园》里，找不到工作的中文系毕业生、以卖淫为生的小鱼这样来定义她和李东文的关系：“可能我们都是那种敏感的人，不是很适应城市。所以呢，既然我们遇见了，就用彼此来取暖吧。”在《收藏解放碑》里，“我”(拍摄解放碑得摄影记者)和慕名前来参观解放碑的孙晓梅：“某种意义上，我们相似之处，除了爱好，还有那种冷漠的个性和严重缺乏的沟通能力——一旦超出我们所觉得安全的范畴。”
　　与之相对应的，却是活得活泛的人，比如《相遇》里安琪尔保险安全公司的老板杨吉林就是一个典型：“他的过人之处不在狐狸般狡猾，而在于通晓人性，总能给自己找到一顶炫目的帽子，并且能从帽子下扯出一根绳索，顺着往上攀。”《隐身》里抛弃“他”的女友，是这样的一个人：“她长得太漂亮了，是一个目的性和规划性都很强的人。”
　　为什么选择以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失败者为主?难道是因为“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幸福的人、成功的人没有记述的必要，只有失败者才有价值记述才值得花精力刻画?
　　在《完美的七天》里，有这样一段耐人寻味的话：“你像一个哲学家。我(高明)试图重新审视他(王学进，杨柳的丈夫),不太像一个地产商。//那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失败的人。他笑得很苦涩。”这句话或许是宋尾做出这样选择的缘由。王学进在表面上是一个成功的地产商，但是老婆移情别恋出轨，他在内心里认为自己是失败的人。他在老婆死后看了很多书，来探寻她出轨的缘由，成了一个“哲学家”。或许只有失败者，才会深入思考。成功的人，幸福的人，一般不会对自己的人生进行反省的，他们会顺其自然一路顺风地走下去，只有失败的人、不幸的人才能才会也才愿停下来回味走过的路。
　　可不可以这样说，宋尾的小说在深层次地探寻人生的意义，而不得不选择失败的人作为模特来解剖?

　　二、故事发生地的选择
　　宋尾小说里故事的发生地，多在老街，磁器口及其附近的老街、十八梯、解放碑周围的老街、弹子石老街、四川崇州古镇等，即使是在滨城这样现代化的城市，也着重描写了杨柳出车祸大桥桥头待拆的老房子。
　　这些老街，与时代脱节。在《相遇》里有一段很有代表的语句：“每次走在石板街上，那种感受都是相似的——整个世界都在飞速运转，这里仍在抱残守缺。//这条老街与磁器口景区组成了一个L形，相比人生鼎沸的磁器口正街，这里犹如一个被遗忘的世界，冷清、寂寥，却有着更为丰富的气息，就像是突然一脚踏空，跌入八十年代。” 在《去喜马拉雅公园》里，主人公小鱼把鹅公岩大桥下待拆的一块被遗弃在城市一角的废墟命名为喜马拉雅公园，她说：“我喜欢它，觉得这块废墟就好像未来和过去之间的一座桥，又像一株奇怪的盆栽，四周都是新景物，它却想要往回生长……”生活在这样环境的人，也变得与时代脱节：“老慢混迹在这些神人(生活在十八梯里的人)当中，慢慢也就成了另一个神人——成了下半城的一部分。”

　　三、选择不确定性的故事。
　　《完美的七天》的结尾，“我”完成雇主安排的任务，也从中领悟了一些道理，认为欲望不等于感情，“我”决定尊重出轨妻子的欲望，但“我”认为依然爱着妻子小朋。就在这时，“我”接到小朋的电话，说她怀孕了，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当然，我怎么会知道?但我第一次领悟到，人生在某处时总要迎接一个崭新的开始。我同时明白，所有的复杂和痛苦不过才刚刚开始。”
　　这只是其中一个例子，在几乎所有的小说中，宋尾不是像大多数作家一样给读者一个圆满的大结局，而是一个似是而非不太确定的结果，甚至是一个新的发射点，引导读者深入思考的着力点。

　　四、选择探寻人生意义这样的主题
　　几乎宋尾的每一篇小说都是他思考、探寻人生意义的一个壳，探寻人生意义的语句在他小说中随处可见。
　　试举几例，在《相遇》里，“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你不知道的故事，每个人都藏着你看不见的伤痕。”在《隐身》里，“事实上他觉得辛夷的心里也有一块空白。而自己呢?他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一块这样的空白。每个人大概都有一个这种其他人进不去的一个黑洞吧。”在《完美的七天》里，“人往往只有在遭遇极端事件时，会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在《我死去的地方》里，“惯性为了让它(老鼠)不再搞破坏，我索性整夜都让门开着，可是，事情的奇异之处在于，它还是要从那个洞口穿越。//是习惯?是天性?还是别的我不知道的什么东西?”
　　不仅如此，宋尾在小说中深入探讨爱情与婚姻、情感与欲望、生活与生存、理想与现实、表象与真实、艺术与世俗等具有人生哲理意蕴的话题。
　　在我看来，宋尾所有的创作基于这样一个认识： “外界看到的人都只是人的壳而已，而非人的真实本身。”(《相遇》)，他的笔主要着力于挖掘小说主人公“你不知道的故事”和“你看不见的伤痕”(“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你不知道的故事，每个人都藏着你看不见的伤痕”——《相遇》)，他用侦破推理小说的手术刀，一层一层揭开表皮，展露真实。
　　综上所述，宋尾通过小说主人公、故事发生地、不确定性故事和人生意义的主题等四个选择，来让小说的哲理意味更加浓烈，让小说更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