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结婚初期,为了挣钱养家,父亲农闲时就去赶流流场,做点小生意。父亲把自己煮的醪糟、蒸的包谷粑,背到9公里外的黎场乡去卖,或者买了鸡蛋、干菜等到52公里外的石家坝卖,或者到58公里外的黄水、悦来去买猪仔到王场卖。父亲头天上午在“韩婆婆”买百十个鸡蛋和十几把干菜,下午爬坡上坎背到母亲工作的煤厂住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爬青草坡,过麻石坎,走双岔河、关张口,爬高岩、等丘,到石家坝赶场,卖完抓紧返程,在母亲那里匆匆吃了午饭就往家赶,到家天已黑尽,辛苦一天能赚两三元钱。
有一次,父亲在黄水用20元钱买了一头90多斤的半大猪,翻越方斗山时,由于坡陡路窄,无论怎么牵、拉、推猪都不走了,父亲只好将猪绑在木板上,放到背篼上小心翼翼背回来。那时不通公路,全程徒步,父亲的艰辛可想而知。
父亲还在农闲时去帮农户捡屋、打灶,一天检一间房屋,工钱8角,一天半打一口柴灶和煤炭灶,工钱3元。一次,父亲帮崔德英家检屋打灶检屋(把屋顶上的旧瓦重新翻盖,查漏补缺,添加新瓦。)完毕,下来的时候,父亲的脚刚踩到云梯的第一节梯步,梯步就断了,所幸父亲眼疾手快,双手一下子抓住了屋檐,肚皮搁到檩子上,双脚悬空。房屋距地面五米高,父亲要是掉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挣工分,父亲主动报名参加修建桃花大堰。一次父亲和工友们开山取石,点炮后超过规定时间炮还没响,父亲就返回准备重新点炮。刚走到点炮的地方炮就炸了,石头泥块瞬间掠过父亲头顶。幸运的是,父亲毫发无伤,衣服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还有一次,父母一起在院坝打油菜仔,突然停电了,父亲就去检查线路。不知是线路老化还是被老鼠啃咬坏了,父亲的手刚好触碰到电线裸露的地方,身体一下子收缩成一团,身上燃起了一团筛子大的蓝幽幽的火焰,父亲脸色苍白,惊慌地喊“拉电闸!”母亲闻声赶紧拉下电闸,父亲才捡回一命,触电处被烧焦了一个很深的洞。
1958年大战钢铁,家乡的树木全被砍伐,煮饭的燃料十分紧缺。下午集体放工时太阳还有几尺高,母亲便和院子几个年龄相仿的邻居一起,翻山越岭到几公里外的“后机沟”打柴,回来时天已黑尽,有时还在树林天就黑了。
更可恶的是那些抢夺柴者,他们躲在路边的树丛中,像土匪一样突然窜出来,其中臭名昭著的有王某宝、秦某义等。秦某义夫妇心狠手辣,是夺柴的高手。抢夺柴时,夫妻俩推的推,拉的拉,像押犯人一样,让打柴的人把柴背到他们家门口;遇到反抗的,秦就在前面用砍刀砍断打柴人背夹的背系,他老婆在后面用砍刀砍断捆柴的绳索,柴禾散落一地。母亲打柴曾多次被抢夺。这对夫妻时常被打柴人咒骂,听说早就去见阎王了。
为了换点零花钱补贴家用,每年四五月,母亲天不亮就起床,到坡上割好一大背篼红苕秧。她匆匆吃几口早饭,就和院子的同伴们一起,背着七八十斤重的红苕秧,拄着打杵,去鱼池镇卖。穿过层层秧田环绕的示范塘,下一坡长长的光秃秃的石林坎,走过杂树丛生的后机沟,经过狭窄的叉子沟,爬上陡峭的高崖口,经过森林茂密、野兽出没的独树子,爬上布满龙骨石、险峻的岩口,穿过开满丛丛白色火棘花的千野草场,来到鱼池街上。沿途要么是泥巴小路,要么是龙骨石板,正当梅雨季节,道路湿滑,母亲一步一滑,不知摔了多少跤。沿途没有歇气坎,母亲就把背篼放在打杵上,反手扶着背篼休息一下。
卖完红苕秧已是中午,母亲舍不得去馆子吃一口就匆匆往家赶。回家热一碗冷饭吃了,又赶紧到坡上栽红苕秧。母亲来回辛苦60多公里,仅仅能挣三四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