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益祥/文
晨雾似一层轻柔的薄纱，缱绻地笼罩着县城的周边，久久不愿散去。那朦胧的雾气，为大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仿佛在诉说着春天的故事。我和家人怀揣着对春天的期待，早早地踏上了寻春之旅。车子沿着高中城后的小路缓缓前行，蜿蜒的山路如同一条丝带，在山间盘旋。每翻过一道山坡，金色的阳光便如利剑般穿透晨雾，洒进车窗，照亮了我们前行的路。那一刻，晴朗的天空映入眼帘，愉悦的心情也在心底悄然绽放。
春天，就这样悄然而至。大地仿佛被大自然这位神奇的画家轻轻一挥笔，便换上了翠绿的盛装。那抹绿色，在广袤的草原上蔓延，似一块无边无际的绿色绒毯，柔软而又充满生机；在整齐的田垄间勾勒出一幅田园画卷，那是农人们辛勤耕耘的希望；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上，为群山增添了灵动的气息，让整个山脉都充满了活力；在那或深或浅的沟沟坎坎里，无处不在，展现着生命的顽强与坚韧。
在山野的两旁，生长着一种小小的野草，它有着白色的叶片和草茎，宛如谦逊的小生命，低低地趴在泥土上。仔细打量，它的形状恰似一朵精致小巧的白色小菊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春天的故事。叶片上偶尔挂着一两滴洁白晶莹的露珠，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为这小小的野草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神奇，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物质极度匮乏的岁月中度过的。在那个青黄不接的二、三月，食物短缺成为家家户户的难题。人们就像饥饿的鸟儿，四处寻觅着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那时的菜园里，种着许多青菜，油麦菜细长嫩绿，菠菜叶片舒展，大白菜圆润饱满，苘蒿散发着独特的清香。然而，在众多蔬菜中，我对清明菜却有着特殊的情感。
清明前夕，是清明菜的繁盛时期。或许是因为它在那个特定时节的可食用性，人们亲切地称它为 “清明菜”。此时，它的茎开始拔节生长，迅速长高，与周围的小草并肩而立。茎上悄然开出白色的小花，虽小却精致，随后结出极其细小的草籽。等到初夏，草籽成熟，如同勇敢的小伞兵，借助山风飘向四面八方，寻找新的家园。第二年春天，在适宜的土地上，又会萌发出新的生命，开启新一轮的轮回。
故乡山野里的野草众多，可食用的野菜也不止一种，但人们唯独对清明菜情有独钟，赋予它如此特别的名字。起初，我对它的认知仅停留在能填饱肚子的层面，后来才知道，它还有佛耳草、鼠曲草、田艾、追骨风等诸多别名，是一种在我国分布极为广泛的草本植物。而且，清明菜在清明前后食用味道最佳，过早采摘过于稚嫩，过晚则会老硬，失去那独有的鲜嫩滋味。
清明菜的吃法丰富多样，每一种都独具风味。青炒时，将洗净的清明菜放入微微冒烟的油锅中，“滋滋” 的声响瞬间在厨房中响起，叶片在锅中欢快地舞动。加入适量的盐、味精和糖，无需盖锅盖，短短一两分钟，诱人的香气便扑鼻而来。放入口中，脆、香、鲜、嫩，仿佛将整个春天的清新与活力都吃进了肚里。烧汤也是不错的选择。
烧一锅热水，水沸后放入洗净晾过的清明菜，盖上锅盖。不一会儿，水再次沸腾，迅速打入搅拌好的鸡蛋液，蛋液在锅中散开，如盛开的花朵。最后放入盐、麻油和味精调味，一碗热气腾腾、鲜香可口的清明菜汤就做好了。喝上一口，鲜美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让人无比满足。
而我最爱的，还是土家族的清明粑。制作清明粑的过程，充满了乐趣与期待。把长着白绒毛的清明菜叶细细切碎，与糯米面、米面混合，加入碾碎的核桃、花生、芝麻粉等，用力揉和均匀后，放入甑子中蒸熟。待面团放凉冷却，用手掌轻轻摁扁成饼状。锅中放少许油，温热后放入饼，小火慢慢烙烤。不一会儿，饼的两面变得金黄酥脆，香气四溢。咬上一口，外壳脆爽，里面软糯香甜，浓郁的香味在口中散开，让人回味无穷。用豆沙加红糖作馅的清明粑，口感香甜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清明菜，是大自然每年春天慷慨的馈赠。它那绿油油水灵灵的名字，听起来就格外亲切，仿佛是老友的呼唤，充满了诱惑。每到春天，漫步在乡村小道，欣赏着山林的美丽和路边的花花草草，到了清明前后，我们总会专程上山采摘清明菜。在那漫山遍野的绿色中，寻找那独特的白色身影，每一次弯腰，都是与春天的亲密对话，感受着大自然的恩赐。
清明菜生长能力顽强，无需播种和精心照料，遵循自然规律，自生自灭。它白白的枝杆上挂满白白胖胖的叶子，纯净自然，没有农药和肥料的污染，是真正的原生态食品。用它制作的粑粑，不仅口感绝佳，制作时那清新的香味弥漫整个屋子，让家中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如今，清明粑在街边和大餐厅都能见到。但市场上的清明粑，我从未买过。在我心中，只有自己辛苦爬坡上坎、亲手采摘回来的清明菜制作的清明粑，才有着最纯正的香味，吃起来最有味道。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清明菜的喜爱愈发浓烈。每当看到它，心中总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在涌动，那清香可口的滋味，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胜过了这些年品尝过的所有美味佳肴，成为我对故乡、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与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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