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堍读书两百一十｜对话何志发（十一） ——《留痕》背后的故事

辣椒妹 · 发表于 2022-11-1 09:31:43

对话何志发（十一）

——《留痕》背后的故事

“只认得这几个字，其实根本不懂市场经济”

衣：2017年全国扶贫产业大会在石柱召开，听说还邀请您去介绍了辣椒产业发展的经验？那个时候，您已经退休九年了吧。

2004年6月27日，在南宾镇城北村辣椒示范片指导工作

何：是的。我主要是介绍辣椒产业的四大机制。石柱辣椒产业为什么能从农家一碟小菜，形成覆盖全县三分之二乡镇、四分之三农户种植，年收入数亿元、年加工产值数亿元的产业？在我看来，主要还是得益于独具特色的“四大”可持续的利益联结机制。

一个产业的发展，机制建设是十分重要的。我在八十年代发展的长毛兔，在九十年代发展的蚕桑，就是因为没有建立这样的机制，经受不住市场的冲击，很早就已经偃旗息鼓了。因此，我在即将退休的时候，希望能够有一个东西把辣椒产业发展的模式固定下来。我最初曾经想过，用法律的形式固定，虽然石柱有半个立法权，但是要立法也是十分艰难的，后来我又想到以县委的名义。我就给县委书记说，是不是组织一次调研，对好的错的有一个说法，把好的巩固下来，把错的纠正。

很多辣椒老板认为现在是市场经济，他想收好多就收好多，想给农民给好多钱就好多钱，他赚得到钱就收，他赚不到钱就不收。一些领导也认为，政府管得太多了，不应该过多地指手画脚。但是从我在实践中得来的经验来看，在我们这些市场经济发育不完全不充分的山区农村，政府不管，产业就会垮。管不好是罪过，对不起农民，是工作的严重失职。主张政府不用管的认识是错误的，这种人只认得“市场经济”这几个字，其实根本不懂市场经济。他们假借市场经济政府不用管为托辞和借口，行既想当官又不想做事之实。

衣：您总结的四大机制是怎样的呢？

何：一是产业服务机制。业主申请，农民投票，双向选择建基地。业主与农户建立起紧密的利益共同体。业主、合作社成了产业服务的“保姆”“仆人”。

二是市场导向与政府规制有机结合的价格决策机制。政府“有形的手”与市场“无形的手”，共同推动产业发展。面对千变万化的市场，在“政府规制”下，同品种、同质量、同时段全县一价，政府充当了“守夜人”“公益人”。

三是建立市场风险基金。规避市场风险机制，业主筹集、县财政按一比一配套，县财政专户、专储、专管辣椒市场风险基金。政府按高于水稻、玉米收入确定辣椒保护价。当市价低于“保护价”时动用风险基金，按略高于保护价收购农民辣椒。经历2008年、2013年全国大烂市，价格跌到低谷，石柱农民种椒积极性未受影响，产业发展势头不减。有无产业市场风险基金是决定产业成败的关键。业主、财政成了规避产业市场风险的“担保人”。

四是行政监管与市场自律相互作用的市场管理机制。政府职能部门和行业参与者，都是产业市场秩序、产业管理的“便衣警察”。

“我不想接受央视采访的初衷，就是不想出风头”

衣：您在一次讲话中说，看了中央电视台的《辣椒演义》之后，您感到自责，后悔当初没有接受采访，让石柱辣椒产业失去了一次绝好的宣传机会。您当初为什么不接受采访？是不是20多年前《人民日报》的采访让您心有余悸？

2006年4月10日在全县辣椒分管领导现场会上指导辣椒移栽工作

其实我看您的书稿，发现您是善于与媒体打交道的，在王家公社工作的时候，《群众报》（《涪陵日报》前身）刊登的《王家公社春到人间》引来全县现场会第二次在王家召开；您为了让上海航空公司运种兔，专门安排人写稿到《光明日报》表扬航空公司；在黔江工作时，您又成为《人民日报》等诸多媒体的主角，成为“宁愿苦干不愿苦熬”黔江精神的主要原型；您即将退休被市委表彰为“勤政为民好干部”之后，重庆日报连续两期刊登了您的事迹，还配发了评论员文章，当代党员杂志也刊登了封面专访。

这让我想起我发展三星香米接受媒体采访的经历。先是石柱电视台来做了一个20分钟的专访，石柱报整版刊登了我的卖米日记，接着重庆电视台来做了一个15分钟的专访，石柱报、重庆日报做了一个专版。我不断地发表文章，接受媒体采访，主要是想增加三星香米的曝光度，提升三星香米的知名度，然而很多人认为我不务正业，也带来一些麻烦。

您不接受央视采访，是怕树大招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细细梳理，我发现您在副县长被免职后的采访，都是组织安排的，您不得已而接受采访，但凡能做主，比如央视的这次采访，应该不是官方的，您就没有接受采访。

何：从骨子里说，我就是一个做事干事的人，接受媒体采访，确实能够放大做事的效应。但是辣椒产业发展，阻力很大，来自县乡政府的，来自企业老板的，杂音很多。我不想接受央视采访的初衷，就是不想出风头，让人们误认为我大力推进辣椒产业发展是为个人的名义。其实那个时候，我都要退休了，要那些名义做啥呢？媒体记者有时为表达的方便，他们会把一些事情放大，会把道听途说的事渲染成真，这是很拉仇恨的，无疑给自己树敌。比如那次《人民日报》写我带头发展长毛兔收入8万元，就给我拉了很多仇恨。

他一手创办的辣椒产业，一度面积达到18万亩，成为西南地区辣椒基地第一县，时任市长王鸿举命名并亲笔题写“石柱红”。